“胡姬！胡姬！舞得再快些！”
在電影《長安三萬里》中，“天上謫仙”李白醉意朦朧地彈奏著琵琶，在酒肆中為起舞的胡姬伴奏。
這一幕不僅呈現(xiàn)了大唐時期豪放不羈的娛樂生活，也重現(xiàn)了那千年來令人心醉神往的西域舞蹈——胡旋舞。
▲電影《長安三萬里》畫面截取。
隨著絲綢之路的繁榮，恣意奔放的西域胡旋舞也風靡至中原地區(qū)，并在唐朝時達到流行巔峰，堪稱當時的“最炫民族風”，俘獲了無數(shù)大唐子民的心。上至宮廷貴女，下至市井百姓，都紛紛學而舞之。
旋轉、跳躍、不停歇！舞者輕盈的雙袖，宛如空中飄落的雪花，又似風中旋轉的蓬草，輕盈而歡快。大詩人白居易筆下，就曾捕捉過這迷人的舞姿：
胡旋女，胡旋女。心應弦，手應鼓。
弦鼓一聲雙袖舉，回雪飄飖轉蓬舞。
左旋右轉不知疲，千匝萬周無已時。
如今，盛唐時光已消逝如流沙，但胡旋舞的舞姿，并非只能依靠文字想象。
1985年，在寧夏鹽池蘇步井鄉(xiāng)窨子梁唐墓，考古人員首次發(fā)現(xiàn)了唐代胡旋舞的實物——兩扇“石刻胡旋舞墓門”。
墓門中央的胡人男伎，手持長巾，踩著圓毯，舞動回旋，沖破時空的束縛，將千年前的舞姿呈于今人。
▲寧夏鹽池窨子梁唐墓出土胡旋舞石刻墓門，現(xiàn)藏寧夏回族自治區(qū)博物館。（圖片來源：中國民族網(wǎng)）
據(jù)墓志記載，墓主人生活在武則天時期，姓何，屬于史稱“昭武九姓”的中亞粟特人的何氏部族，后遷徙至中原。墓門上淺刻的來自家鄉(xiāng)的胡旋舞圖案，既標明自己的身份，亦寄托思鄉(xiāng)之情。
讓我們跟隨舞者的舞姿躍動，一起踏上一段跨越千年的旋轉之旅。
胡旋舞，公主的嫁妝
胡旋舞可以追溯至公元6世紀。當時建立突厥汗國的突厥人信奉薩滿教，其巫術活動中有旋轉的技藝，加之突厥人崇天崇圓，旋轉就成了突厥人及當時草原族群民間舞蹈動作，構成了胡旋舞的雛形。
隨著絲綢之路的興盛，突厥汗國在粟特人這一當時絲綢之路上最活躍的族群的幫助下，不斷發(fā)展壯大，胡旋舞也在此期間應運而生。
提到胡旋舞傳入中原，就不得不提到阿史那公主，她的和親被認為是胡旋舞傳入中原的開端。
▲北周孝陵出土的“天元皇太后璽”，是北周武德皇后（阿史那公主）被封天元皇太后后所使用的皇太后璽，現(xiàn)藏于陜西省咸陽市渭城區(qū)文物保護中心。（圖片來源：陜西日報）
公元568年，北周武帝宇文邕派遣使團出使西域，希望迎娶突厥木桿可汗的女兒——阿史那公主為皇后。
聯(lián)姻成功后，精通音樂舞蹈的阿史那公主將一支由西域各國音樂家、舞蹈家組成的龐大“歌舞團”，作為陪嫁帶到了長安。
這其中，就包括了著名的龜茲宮廷音樂家蘇祗婆、白明達和白智通。他們帶來了五弦琵琶、豎箜篌、橫笛、羯鼓等樂器，對中原音樂產生了深遠影響。
而隨行的胡旋女，也使得中原地區(qū)開始接觸到這一充滿異域風情的舞蹈。
阿史那公主的嫁入，不僅豐富了中原地區(qū)的音樂文化，也是一次重要的文化交流與融合。
▲龍門石窟萬佛洞北壁胡旋舞舞者形象。（資料圖）
此后，喜愛音樂舞蹈的隋煬帝，又專門派人從西域帶回了多名舞女，胡旋舞因此進一步在中原傳播開來。
到了唐朝，雄健奔放的胡旋舞與大唐開放包容的社會風氣更是契合，在中原達到了極盛。
胡旋舞之盛：從廟堂到江湖
敦煌莫高窟第220窟的壁畫，將唐朝宮廷中胡旋舞的絢麗風貌在敦煌的石壁之上定格千年，讓后人得以一窺盛唐時期這一無與倫比的文化盛景。
▲敦煌莫高窟第220窟北壁（初唐）的胡旋舞。（圖片來源：敦煌研究院官網(wǎng)）
隨著大唐的聲威遠播，東西方文化交流日益頻繁。當時阿拉伯帝國大規(guī)模擴張，對兩河流域的中亞諸國發(fā)起攻勢，一些國家紛紛與唐朝建立聯(lián)系，以尋求庇護。
據(jù)《新唐書》《冊府元龜》與《文獻通考》記載，中亞的康國、米國、史國、俱蜜國等均在此期間向中原進獻胡旋女。
奔騰歡快的胡旋舞一進入長安，就受到宮廷貴戚的追捧，大臣和宮中的女子們都開始學習并流行起胡旋舞。
根據(jù)白居易“中有太真外祿山，二人最道能胡旋”的描述，安祿山、楊貴妃也都是胡旋舞的高手。
▲玄宗與安祿山。（電影《妖貓傳》劇照）
《舊唐書》中提到，晚年的安祿山十分肥壯，重達三百三十斤，連走路都費勁，但卻能“作胡旋舞疾如風焉”?？梢姲驳撋降暮杓妓囀呛蔚染?。
此外，還有資料提到，武則天的侄孫武延秀，在突厥居住期間學會了突厥語、突厥歌和胡旋舞，還因為擅長跳胡旋舞而得到了安樂公主的青睞，并最終與她成婚。
胡旋舞的舞臺不止在廟堂，也在江湖。
有文獻記載，胡旋舞最初只有皇室才能欣賞，后來在上元燈會中，胡旋舞開始公開表演，逐漸在民間流行起來。
當時中原以舒緩、優(yōu)美的舞蹈為主，而節(jié)奏明快、動作有力的胡旋舞，以活潑的生命力而被人們所喜愛。
長安酒肆、廣場處處都有胡旋舞表演的身影，穿胡服、學胡舞成為一種社會風尚。
胡旋舞在唐代的流行傳播，不僅見證了不同民族間的文化交流與融合，更彰顯了大唐文化的自信、開放、包容、多元，以及深遠的國際影響力。
自唐之后，胡旋舞經(jīng)歷千年傳承，依舊在民間流傳。
曹雪芹祖父曹寅所著的《太平樂舞》劇本中的《北江兒水》一曲，生動地表現(xiàn)了胡旋舞的姿態(tài):“胡旋乍踴，趁夭矯胡旋乍踴?！边@一記載不僅再現(xiàn)了胡旋舞的靈動與矯健，也從側面印證了胡旋舞在唐以后的中國樂舞文化中始終占有一席之地。
觀胡旋舞今之風采
隨著時間的推移，美輪美奐的胡旋舞早己植根于中華文化之中，對現(xiàn)代舞蹈藝術的創(chuàng)新發(fā)展也產生了深遠影響。
在古都西安的大唐不夜城，《旋轉的胡旋》已成為觀眾們最喜愛的演出節(jié)目之一。
▲西安大唐不夜城里“旋轉的胡旋”。（圖片來源：新華社）
該節(jié)目編導在采訪中透露，創(chuàng)作團隊深入研究了大量壁畫、出土文物和古詩詞，力求復原胡旋舞的原貌。從服裝設計到舞蹈姿態(tài)、舞者神情，精心打磨每一個細節(jié)。
通過將傳統(tǒng)文化與現(xiàn)代審美相結合，這支古老的舞蹈得以煥發(fā)新的活力，這或許是越來越多觀眾為之傾倒的原因。
▲《王者榮耀》“遇見胡旋”皮膚局外展示。（圖片來源：王者榮耀官網(wǎng)）
胡旋舞的影響力甚至深入現(xiàn)代游戲文化中。例如，《和平精英》推出了舞蹈《一舞胡旋，吉來運轉》；《王者榮耀》聯(lián)合敦煌研究院發(fā)布了“遇見胡旋”皮膚，游戲中的“貂蟬”化身西域舞伎，單腳立于舞筵之上，忘情旋轉，演繹著跨越千年的胡旋舞。
在中華五千年的歲月長河中，胡旋舞是其中一顆彌足珍貴的寶石，至今依然熠熠生輝。它的光華不僅映照出民族大融合的輝煌歷程，而且與新時代的文化交相輝映，展現(xiàn)出歷久彌新的生命力。
（作者單位：西安外國語大學研究生院、絲綢之路與歐亞文明研究中心、亞非學院·區(qū)域國別學院；蘇伊士運河大學（埃及）亞非學院）
來源：道中華微信公眾號
作者：穆姝丹 張怡佳
責編：劉雅
制作：張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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